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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又稱捕獵、打獵,是指人類捕殺動物,以作食物、娛樂或取得其身上有用部份的用途。
我喜歡打獵,即便不是因為生存而去狩獵,我還是喜歡那種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

不過生在和平世界,現在要打獵十分的不容易。

許多地方都訂定法律,如果要打獵需要申請和複雜的手續,甚至還有些需要付一筆不少的費用,但這並不能打消我的熱情。

反正金錢我有、時間我也有,只要能打獵,我什麼都可以付出。

一般山上的獵豬、獵熊、獵鹿已經不能滿足我了,所以我往更加刺激的方向追尋而去,繳交一筆錢後到國外的國家公園去獵更加巨大、稀有的動物,長頸鹿、羚羊、犀牛、大象、獅子,一聲槍響後應聲倒地,那巨大的成就感與虛榮心瞬間席捲我,就像是吸毒一樣的令人上癮,扣板機那瞬間的感覺讓人著迷,整個打獵的過程令我流連忘返,結束時馬上就期待著下一次什麼時候開始,完全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

可宛如癮君子毒癮會越來越重一樣,什麼都獵過的我又越來越不滿足,想要獵一點不一樣的。

然後找盡辦法接觸到非法盜獵集團--我對任何的戰利品不感興趣,我只希望能跟著一起上山下海,去獵一些美麗強悍的生物。

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我的要求如此不可思議,但能賺錢又不妨礙行動的提議他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我的槍管下倒下了更多的物種,也得到了更多的刺激感。

「聽說你很喜歡打獵。」狂歡的酒吧中有人悄悄的靠近我,端著一杯雞尾酒來和我閒聊。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嗤笑一聲,然後想著下一次要去哪,北極還是南極?最近有人有缺企鵝嗎?還是去找幾隻海豹?

他又靠近了些,然後壓低聲音:「那有沒有興趣,獵一些特別的?」

「有什麼特別的?我什麼沒獵過?」

「我敢保證,你絕對沒獵過。」

笑話,能跑的還有什麼逃得過我的槍?連貓熊我都獵過了!

「喔?那我可要聽聽看了。」

「你知道『牛之首』嗎?」

知道,不就是那個騙小孩的恐怖故事嗎?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嘲諷,他塞給我一張名片:「我保證不是你想的那種,如果有興趣的話再連絡我。」

隨後也不等我回話就轉身離去。

「什麼東西?超莫名其妙。」自說自話的人真讓人摸不著頭緒,我也沒多注意,就將名片放進口袋中。

這件事情本來應該就這樣被遺忘了,只是某天送洗衣服時,店員很好心的把口袋中的東西另外放,與送洗好的外套一併送回來。

不滿足於目前打獵活動的我忍不住打了電話過去,在對方調侃的語氣之下敲定了一個時間,說是要帶我體驗體驗。

『你一定會喜歡的。』

就衝著這種神秘感,我推掉了原本預約好的獵虎行動,和對方來到一個一點也不起眼的倉庫前。
這個破破爛爛的倉庫會有什麼好玩的?

早知道就去獵東北虎了。

「別看這麼地方這樣,」他一臉神秘的說著,「這只是掩人耳目用的,重點不是這個。」

他熟門熟路的進了倉庫,接著乘坐電梯下到地下四樓。

「叮!」

電梯門打開,眼前的景象完全與荒廢的倉庫判若兩地。

富麗堂皇的裝潢、雖然不到吵雜但依舊人聲鼎沸的場景、還有許許多多不一樣的面具人。

「老劉,帶新人來?不錯嘛!」帶著白色面具的人和他打招呼,看得出來兩個人的交情還算不錯。

「嘿嘿,託福、託福。」老劉客氣的回著他,接著帶我左彎右拐,來到一間空置的會客室內。

「這邊是給新人了解規則的地方,你先坐,裡面的資料都可以翻閱,好了再敲門,我會在外面等你。」說完他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一個人。

既來則安之。我也沒有產生什麼慌恐不安的情緒,反而是興奮的拿起了一旁的遙控器,打開會客室內唯一一台電視機。

電視不能選台,只是很單純的播報著一些簡單的訊息,像是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們是什麼身分、要做什麼事情等等,但我一點也不關心這個,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狩獵。

長達了三分鐘的介紹過後,影片終於來到了重點:「下午兩點過後將舉辦一場狩獵,比賽將持續至晚間六點整,六點半舉行頒獎典禮與餐會,獵到最多牛之首的客人將獲得精美獎品。」

太好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小時可以享受樂趣,但那個牛之首很讓我期待。

這到底會是什麼樣子的生物呢?

該不會是什麼實驗室的生物實驗產物吧?或者是基因改造生物?

想想就覺得興奮。

下午兩點在我萬分期待之下終於到了,老劉帶著我上了一台吉普車,裡面坐滿了人。

「新人啊?等等該不會就……」帶著單邊眼罩的男人向我搭話,但那話根本就是看不起我的挑釁話。

「管好你自己就行。」我本想著要自己嗆聲,但老劉搶在我面前開口,接著也不管其他人,丟了一個東西給我,「這個是新人的待遇,下次就沒有了。」

下意識地接過來,我攤開手掌一看,是小型的電擊棒。

會使用電擊棒的狩獵通常都是會有人身安全危險的活動,也就是說,這不是單方面的狩獵--太好了,我早就對那一些單方面獵殺沒什麼興趣,狩獵活動就是該有來有往,有血有淚才好。

上車沒多久,吉普車就關上門,駕駛帶著藍色的面具,也不和後座的我們搭話,逕自往前開。

其他人也沒有說話,只是暗中的觀察我,只有老劉低聲地和我說著一些事情。

我想他們彼此之間應該認識,我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反向觀察其他人。

車上包含我們兩個和駕駛一共九人,除了一開始說話的單眼以外,還有幾個身上充滿著血腥味的人,其中有一個還斷了兩指手指,看那傷口感覺是被什麼給咬下的,但我一時之間想不到有什麼物種能造成那樣的傷口。

這時我想到一件有點重要的事情,我們去打獵,那武器呢?

「武器?等到了會統一分發的。」老劉聽到我這麼問,很好心的幫我解惑,「只有用協會提供的武器才可以獵殺牛之首,當然如果在場地上撿到的東西也可以使用。」

吉普車開了大概十分鐘,停車以後獨眼便率先跳下車,然後開心地跑去選武器。

「來,看看這一次分到的是什麼。」老劉很好心的帶我去一個大木箱那,要我先選一樣,「每人可以按照順序先挑一樣,然後從後往前再挑一樣。新人優先。」

木箱內一共有十六種不一樣的武器,槍是最多的,接著是冷兵器,從匕首、長劍、棍、矛等等都有,每一種上面都有暗紅色的血漬,看起來已經使用了很多次。

「這次很幸運,居然什麼都有。」

「應該是新人運。」

兩個同行者在一旁聊著天,雖然視線一直往木箱內瞄去,但卻沒有動手去拿。

我挑了我使用最頻繁的短槍,當我握住槍柄時老劉馬上朝著一旁的長槍出手,看來早就看好了。

其他人也沒有停頓,按照順序挑好了第一輪。

一輪過後剩下的都是冷兵器,然後最後一位又挑選了長劍,倒數第二拿了棍……等到我時只剩下匕首。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就將匕首別在後腰,接著打開短槍的彈夾檢查子彈的數量--很好,是滿的。

「看來今天真的中大獎了。」獨眼看著不遠處的電子看板,吹了聲口哨,「有A級的。」

老劉在車上有介紹過,牛之首有分等級,從A到F六個等級,危險性從高到低排序,要是遇上了A級,沒有經驗的狩獵者只能逃跑。

電子看版上顯示著時間倒數和牛之首各種等級的數量,時間還有八分鐘多,還夠整理裝備。

除了兩件武器以外,我們還一人一件防彈背心、一塊電子地圖、一瓶水和一包乾糧,旁邊還停著八台插著鑰匙的機車。

防彈背心和地圖還可以理解,水也能解釋,但只有四小時的狩獵為什麼要乾糧?又不是用餐時間,難道是怕太緊張會餓?

時間倒數一分鐘,電子地圖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堆紅點,然後很迅速地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OK,開工!」獨眼很開心的扛著他的長矛,跨上最近的一台機車,選了一個紅點最多的方向,迅速的催動油門,只留下一地煙塵。

「祝各位滿載而歸。」開車的藍色面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附近,朝著我們鞠躬,微笑著目送我們離去。

因為是第一次參加活動,我沒有離開老劉太遠,他找了個紅點比較多的方向,帶我過去。

「雖然牛之首的攻擊力有被削弱,但你要知道,即便是獅子搏兔時也會盡全力。」老劉語帶保留的說著。

離紅點聚集處不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藏好機車,要我在原地埋伏,接著他就躡手躡腳的靠近一塊巨大的岩石,然後掏出槍,迅速地朝岩石後面開了幾槍。

「碰!碰碰!」空曠的地區迴盪著巨大的槍響,還未等槍聲過去,幾道身影便從岩石後衝了出來。

大多數是朝著其他方向逃走,只有幾個似乎是沒看好逃跑路線,朝著我的方向奔過來。

那些身影比起一般動物還要高大,用著兩隻後腳奔跑,頭上兩支角左右搖晃著。

那角如果戳到身上會開個洞吧?

我想也沒想的,直接把槍對準最上端,連續的扣了幾下板機。

「碰!碰!」

大部分的生物都是由大腦來控制的,所以攻擊頭部是最好的選擇。

我的槍法雖然沒有到百發百中,但準度還是可以的,開了幾槍以後擊中了兩頭,牠們瞬間倒下,剩下的也被槍聲嚇到,又往其他的方向逃散。

「注意!」老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頭黑影直接將我撞倒。

遭受到攻擊的我也沒有慌亂,一個扭腰反手便將身上的東西給壓制在地。

「嗚、嗚嗚!」身下的動物扭動著,我只好加大力道,用膝蓋固定著。

這時我才發現,牛之首……牛之首有著人類的四肢和牛的頭,不、那是一個牛的頭套,就這樣粗略的套在頭上。

一瞬間,我想到了那個牛之首的恐怖童謠,那故事中並不是牛頭怪,而是套著牛頭面具的人。

我獵的牛之首,都是人類!

好奇心之下,我伸出顫抖的手拔掉牠的頭套,露出了底下的真容--那是一名妙齡女子,她眼中含著淚,目露悲傷的看著我。

還是女的?!

男女授受不親的念頭瞬間閃過腦海,我驚慌失措的起身,趕緊離她遠遠的。

她沒了壓制以後瞬間跳了起來,朝著我再一次的撲過來。

「碰!」一聲槍響,她的身軀一歪,摔落在地。

「嘿,你該不會可憐她吧?」老劉一邊靠近一邊撿起了她的牛頭套,「我看看……編號C-19,嘖嘖、看來這傢伙以前殺的人至少超過三個。」

「什麼意思?」

「牛之首……童謠中的牛之首是因為飢荒不得已,但現在糧食過剩的時代,為什麼會有牛之首?還有這種狩獵的活動?」老劉擦著他血跡斑斑的冷兵器,漫不經心地向我解釋著,「這些人、喔不,應該說是畜生,這些畜生之前大多數都是罪犯。」

等級和編號都能表示這一個牛之首之前的豐功偉業,越靠前的越兇殘,C級的牛之首兇殘大概是入獵場殺過三至五個人的程度。

「為什麼他們願意……?」我沒有說明,但我相信老劉聽得懂。

「減緩刑期吧,誰知道。」老劉不以為意的說著,「你會知道一頭牛生前吃了多少草嗎?會想知道吃多少草以後能獲得自由?誰會注意這種事情。」

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即便我殺過這麼多的獵物,但人類、那、那可是人類!

「這只是頭牛而已,你殺了一頭牛罷了,不需要感到什麼罪惡感。」老劉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跨上機車,「走吧,還有很多獵物等著我們去獵。」

接下來老劉又帶著我轉移了好幾次,但我一隻牛之首也沒再獵到,反而是被臨死前反撲的牛之首給傷了。

「不是告訴過你要小心了嗎?」老劉有些不開心,「我還以為你能體會到這種樂趣呢,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介紹你來了。」

「……」要知道自己列的可是自己的同類,能放心的下手嗎?

「你打獵的時候會對牠們起善心?」老劉笑了,不在乎地指著遠方逃跑的牛之首,「看。」

「那不一樣。」我這麼告訴老劉,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聽的,還是叨唸給我自己聽,「不一樣。」

被追的牛之首一同往前方跑著,突然比較落後的那隻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的朝著前方那隻的小腿砸下去。

雖然因為距離的關係沒辦法聽到那邊的動靜,但那狠勁和後續的反應可以看的出來,砸下去的力道可不小。

前方的牛之首踉蹌了一下,被後方的超越,然後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下被獵人給射殺,尖銳的長茅就這麼從他的左後肩插入,從右胸穿出,帶出了一連串的血花。

而就在獵人站在他的戰利品前時,埋伏在一旁的牛之首突然跳了出來,拿著一把生鏽的小刀,毫不猶豫地插入獵人的腹部。

「沒什麼不一樣。」老劉見到也不去打擾那邊,冷漠地說著,「牠們要是殺了夠多的人,也是可以出去的。」

這是一場狩獵,但到底誰是獵物?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認真點。別忘了你可是簽了生死契的。」

老劉說的是在會客時放在說上的那一份文件,我還以為那只是一個過程,沒想到是玩真的。

「放心,牛之首比我們劣勢很多,牠們只能用冷兵器,不要被進身還是很安全的。」

這是雙方都必須要認真才可以活下去的狩獵活動。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我知道了。」

***

四個小時很快就過了,老劉的冷兵器一次也沒出鞘過,但子彈卻一發不剩,獵了不少隻牛之首。
而我除了一開始的那兩隻,剩下的就只有阻止牠們逃跑,都被老劉給尾刀了。

「呦,新人還在啊?」集合點還是原來的吉普車那,獨眼看見我們回來,吹了聲口哨,「嚇傻了?」

我沒回他話,只是繳回了身上的武器,冷冷地坐上車。

沒等幾分鐘,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他們有些人身上帶了點血跡,有些則帶了傷。

「很激烈喔!」

有個人渾身浴血,但卻一臉輕鬆,他表示那不是他的血,是有隻牛之首著他撲過來,他當場把「牛」給開腸剖肚,才會濺了這麼一身血。

藍面具朝著我們鞠躬:「很高興能再次見到各位,那麼請上車,路上可以稍作休息,晚點將會舉行積分清算和晚會。」

「還有人沒回來……呢?」

來的時候是八個人,現在只到了六個,還有兩個,現在就要離開,是不是太早了?

「已經到齊了。」藍面具對著我解釋了一句,接著就上了駕駛座,不再說話。

「啊。」無意識的出了聲,等車開了以後我才意識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死了。

兩個都死了。

牛之首殺的。

車開了十幾分鐘,來到一個新的地方。

不同於狩獵場,場地和下電梯時那邊一樣的金碧輝煌,還有各種帶著面具的服務生穿梭在其中,唯獨身上沾染著血跡的「賓客」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是?」

「舉辦者的惡趣味。」獨眼哈哈笑著,說是這樣比較有氣氛。

鬼知道是什麼樣的氣氛。

吉普車陸續的進場,放下一批又一批的人後又離去。

「參加者有這麼多?」明明狩獵場只有八個人而已,這些人是哪來的?

「你該不會只有一個狩獵場吧?」老劉驚訝的看著我,「就像是你喜歡去不同的地方打獵一樣,這邊還有不同的場景可以選,叢林、沙漠、冰山、河川等等都有,只是因為怕你第一場不熟悉,我才選最簡單的。」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打獵,我太小看這裡了。

「下次可以選你喜歡的,如果還有的話。」老劉義有所指的說。

我開口還沒回話,燈光便暗了下來,舞台上突兀的出現一個戴紅色面具的人,拿著麥克風開場。
與一般的宴會沒什麼不同,開場詞和一些恭維的話,紅面具還和一些人寒暄幾句,看來那些人都是參加很多場的老人了。

「說了這麼多大家應該都餓了吧?請大家先享用廚師們精心烹調的美食,晚點將依序公布大家的成績,以及前三名的參賽者。」

隨著他的話說完,一旁的紅色布幕就升了上去,幕後出現了好幾台蓋著罩子的推車,以及推車旁三五個穿著廚師服的面具人。

現場原本還算安靜的賓客們瞬間騷動了起來。

我不明就裡:「怎麼了?」

「討論今天的菜色。」老劉有點嫌棄,「雖然我喜歡打獵,但不喜歡……」

後面的話由於現場過於吵雜我沒聽清,不過那厭惡的表情就讓我更加疑惑了。

雖然四個小時的狩獵活動對於我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麼需要補充能量的事情,但我還是懷著疑惑的心情靠近了距離我最近的一台推車。

大廚們圍繞著推車,等吊足了觀眾的胃口後才一同掀開了蓋子。

被阻擋了許久的熱氣撲面迎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居然是難得一見的口味。」

「對,真是難得。」

「好香……別攔我,把胸部留給我一塊,那最好吃。」

「不、不,最好吃的是這裡才對。」

熟食的香味竄入鼻腔,隨著熱氣散去,我終於看清了推車上的食物。

即使四肢被卸除裝盤放在一旁、即使沒有頭部、即使被開腸剖肚,那形狀和樣貌還是可以看得出來,被擺上餐盤上等著大家大快朵頤的,是一個人。

「快、快、快,我要嚐第一口!把胸部切給我!」

「傻子,內側的大腿肉才是最好吃的。」

「我喜歡內臟,切肝給我。」

沒人理會一旁傻站著的我,他們一擁而上,對廚師們指手劃腳著,只想要自己最想吃的部位放進碗中,好大快朵頤一番。

那可是人--不,在賓客的眼中,這是「牛之首」。

「喜歡哪裡可以去切來吃。」老劉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面無表情的說著。

「你呢?」

不同於其他爭先恐後往前擠的賓客,老劉反而往後走了些:「沒胃口。」

「我也是。」

我只享受於狩獵的過程,對於吃戰利品什麼的並不這麼積極,更何況現在也不是遭遇飢荒,沒必要吃這種東西。

分食完牛之首,紅面具又再一次發聲:「想必各位都已經享用過了吧?那麼先來公布一件比較不重要的事情。本次活動有位A級的牛之首獵了幾位參賽者、三位B級牛之首也獵了幾位,離淨化的境界又更進一步了!替他們感到高興。」

淨化是他們的用詞,只是用一個好聽的名詞把殺人的行為給包裝了,就像是我們說的狩獵一樣。

後續就公布了前三名,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無趣社交活動,不想參加的我和老劉兩個人便提早離場,換坐了專車回到原來的上車點。

「今天體驗的如何?」搭著電梯往地面移動時,老劉開啟話題。

「嗯……就這樣吧。」三觀被衝擊了好幾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含糊地回應著。

所幸老劉也沒有多問,只是在分別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第一次都是這樣……我也是。不過要記得,出去後什麼都別說。」

我懂,這種泯滅人性的活動如果宣揚出去,一定會被社會撻伐,搞不好還會有很多人因此而翻船--宴會上我看見了很多熟面孔,那些可都是對現今社會影響力巨大的代表--也或許會是自己翻船。

一路冷靜地回到自己的地盤,隨後就和平常一樣的進行生活作息,直到沐浴時,我的身體才做出了激烈的反應--抱著馬桶吐了個昏天暗地。

雙手顫抖著、雙腳軟的無法支撐自己站立、胃部不斷痙攣的吐出一堆酸水、心臟劇烈跳動著,我整個人呈現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是緊張、是害怕、是恐懼、是興奮、是亢奮--多種衝突卻又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感官,不斷著拉扯著我的腦神經。

最後,我失去了知覺。

***

兩個月後,我沒在老劉的帶路下,再一次來到倉庫。

「先生,請跟我來。」倉庫外,戴著黑色面具的人見到我來,很快地便湊上前領路。

再次搭乘電梯,但下降的高度卻不是上次那樣,而是更深的樓層。

「您請。」到達目的地後黑面具站在電梯內,目送我離去。

一路往前走,這層樓一片寂靜,只有最深處的地方有聲響,我目不斜視的走著,在一張大得有些離譜的辦公桌前停下。

「我們最喜歡狩獵的獵人,你找來有什麼事呢?」桌後只坐著一位黑面具,他身後則是數不盡的監視螢幕,連播著許多畫面,有些平凡無趣、有些血腥暴力更有些毛骨悚然,反覆跳躍的畫面反光映著黑面具的身影,令人感到恐懼。

但這些並不能嚇退我,畢竟接下來要談論的事情可是攸關我一輩子的事情。

「有筆交易想做。」

「喔?說來聽聽。」

我將提在手上的黑箱子擺在桌上,面朝他的打開:「這裡是我所有的資產明細,裡面好幾個每年都有穩定的分紅,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年千萬美金不在話下。」

黑面具浮誇的捧著臉:「哇~這個籌碼我很滿意,說說看你要什麼?」

「我要……」

***

「老劉,許久不見。」守門的白色面具和從電梯內走出來的人打招呼,「你那新人呢?」

「別說了,原本以為找到同好了。」老劉悶悶的回著,「結果只參加過一次人就不見了。」

「該不會去……了吧?」

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參加過一次就嚇破膽跑去告發,妄想要揭發這個狩獵活動。

但也不想想看,能把活動辦得這麼大,上面能沒有人罩嗎?

這一告便把自己的性命給告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變成誰或是誰們的某一餐。

「沒聽說。」老劉也很悶,明明分別前還好好的,但兩個月後就再也聯絡不到人了,去他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簡直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行吧,常有的事,」拉新人進來能成功的只有兩成,剩下的不是被嚇跑就是被處理掉了,他們這麼活動很少有新人能夠參加的,「祝你今天玩得愉快。」

拋去了拉新人失敗的挫折感,老劉坐上吉普車,到達他這一次挑選的叢林場地,準備好好的放鬆來一場狩獵。

「祝各位滿載而歸。」藍面具說著同樣的話,不過在眾人散去以前,他突然補了幾句,「這次的活動與以往的不一樣,請大家多注意自身安全。」

老劉心中突然浮現了不安的感覺,但老練的經驗強壓下那感覺,挑了一個方向便出發了。

與上一場不同,叢林場地裡不好騎機車,所以並沒有分配交通工具,他只能步行。

所幸叢林內的遮蔽物很多,他不用擔心自己的身影會暴露在攻擊之下。

可奇怪的是,自從他藏進了叢林中,老劉就感覺到有一股難以忽視的視線緊緊跟著他,可電子地圖上卻沒有標示任何牛之首在他身邊。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深,老劉只好打起精神來,強烈的戒備著。

潛行至選好的地點,悄悄靠近背對他躲藏在樹洞中的牛之首--這個小傢伙一定是剛來沒多久的F級,可憐的小傢伙,不知道躲好了以後要控制呼吸嗎?喘息聲這麼大不就會引來他這個不懷好意的獵人了嗎--在頸部傳來劇烈的疼痛感時,老劉還想著要怎麼樣宰掉這個沒躲好的牛之首。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次的獵物並不是他眼中的小可憐,而是他這個獵人。

直到他死前,都沒有看清楚到底是誰殺了他。

「……哥?」原本還發出巨大喘息聲的牛之首停住了聲音,語氣冷靜的和站著不動的人打了招呼。

「嗯?」回過神來,帶著牛頭面具的男人疑惑的出聲。

鑽出樹洞的牛之首熟練的收刮死人身上的武器,一邊隨口問:「認識?」

「算是。」男人輕笑一聲,毫不猶豫的砍下了老劉的頭,「我該感謝他的。」

感謝的方法就是把人給斬首嗎?

識時務的他沒發問,沉默地看著男人將首級綁在樹上當釣餌,接著身手矯健的竄上樹,找了個最佳的位置蹲等下一個獵人上門。

部,現在應該稱呼那些敗類為「獵物」。

男人也找了一處草叢,緩緩地伏了下去,即使滿地都是泥濘不堪的髒污他也神色平常的趴下。

『我要當牛之首。』

想起當天告訴藍面具他的決定時對方驚訝的表情,他就有些好笑。

反正無論狩獵的都是人類,那麼是當人或是牛之首都無所謂,不、甚至當了牛之首以後還更有樂趣。

畢竟當獵人高高在上的,隨意扣板機就能帶走一條命,成為牛之首的話就只能苦苦掙扎,這種荒野求生、命懸一線的感覺讓他十分的亢奮,甚至上癮、墮落,一點也不想從這種狀態之下醒來。

而且以往獵人的身分被調換成獵物,在獵物的追捕之下逃竄,想想都覺得令人興奮!

「我靠,老劉掛了!」

不遠處傳來了獵物的驚呼聲,藏在泥濘地中冷漠的雙眼轉動了一下,盯著搖晃的樹叢,露出一口猙獰的大牙。


我找到了一輩子都不會膩的狩獵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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