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夢格。┤

01.

我是一條龍，一條熬過了時代變遷、現在住在偏遠山洞中只想鹹魚度日的龍。
但即使住的再怎麼偏僻、生活再怎樣躺平，還是會有人不科學的找到我。
以前正常人見到我會有一定的SOP，首先會瞪大眼，接著會口吃，最後翻白眼昏過去。
好一點的會不可置信，然後抽出刀、劍或是身上配戴著的武器，妄想用那在我本體對比下比針還要細的東西戳死我。
最可怕的是有一種會不停的尖叫－－後來我找到有一種很類似的東西叫做尖叫雞，兩者不一樣的是前者不需要一直施力壓就會叫－－怎麼樣也不會停，甚至還會一邊狂奔一邊高分貝尖叫，試圖引起其他生物的注意。
真不知道這種的到底是什麼……我想起來了，人類通常稱呼他們為公主或是殿下。
現在也和之前沒差上多少，只是最近多了會先拿起身上的3C產品試圖和我留個影，還有身上配戴武器的人也漸漸少了，武器也進化成一種遠距離幫我撓癢癢的東西。
大多數日子都算平靜，而在我度過不知道幾年以後，又有一個人類闖了進來。
就在我猜測眼前衣衫襤褸的人類是哪一種時，他看著我大叫了一聲：「啊！」
看來他是屬於會叫的那一種。
然後他就一邊大叫著一邊朝我衝過來。
真奇怪，這時候不該拿出手機拍照然後退後拿出槍來攻擊我嗎？
難道他手上有什麼具有殺傷力但需要短距離攻擊的武器嗎？
現代社會在我睡了一覺以後又進步了？
雖然人類發展出的兵器到目前為止都還不能對我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但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看輕他們，要知道以前有魔法時人類頂多十幾個能在天上飛，現在演化成科技世界一次卻可以讓好幾百個人跨越大海去到另一個大陸。
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注意這個人類，最後看他一邊嚎叫著一邊張開雙手－－用力抱住我右前爪的一根指頭。
……
……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嗝我找到了嗚嗚嗝嗚嗚嗚嗚，龍！是龍！！」一邊哭一邊打嗝還一邊把噁心的液體抹在我身上。
……這個人類不對勁。

02.

「你真是條好龍。」把他從我的爪子上拔下來後，他這麼對我說。
「……為什麼這麼說？」
「你沒第一時間就吃掉我。」
人類啥破毛病，總以為自己有在龍的食譜上！
我們雖然也吃肉，但才不吃人。
人類除了個別有肉的以外，人類骨頭多過肉，口感又不佳－－你問我怎麼知道的？我有次不小心吞過幾個，害我做了好幾年的惡夢。
更別說現代社會少個人都會被查個老半天，我還要不要安寧了？
他接著說：「也沒殺我。」 
「還沒搶劫我。」
「更沒奴役我。」
「……在人類眼中，龍到底是什麼形象？」
又殺又吃又搶又奴役的，能不能有點好的？
人都有好人壞人了，龍就不能有好龍壞龍……呸，龍才沒有壞的！
「反派吧。」他喝了一口紅茶－－對，我泡的－－又開口，「還給我喝的、吃的。」
倉庫裡有放到快壞掉的餅乾，反正壞了也浪費，就給他吃了。
他坐在鋪好的羊毛毯上，愜意的瞇著眼：「還給我用這個溫暖的毯子。」
總不能讓人直接坐在地上吧？好幾百年前龍都不這個做了，這樣超不禮貌的。
「還有這一身衣服也是你給的。」
誰叫他身上穿的衣服都爛了，那動作一大就會走光的樣子龍都看不過去。
「對我這麼好，當然是條好龍了。」
也、也沒他說得這麼好啦，我偶爾還是會去做壞事的，例如當個鍵盤俠，罵罵網友之類的。
「好到讓我都想要以身相許了。」
這就不必了。
「還是一輩子的那種。」
面對他笑咪咪的表情，我由衷地感覺到，這個人類真的不對勁。

03.

那個人類死皮賴臉的住了下來，不管我攆走他幾次，少則兩天多則七天，那人總會一身破爛的出現在我洞前。
我是不是該搬家了？怎麼這麼好被找到？
「你別再來了。」一直被這個傢伙打擾，我連打電動的時間都不夠了。
「你還沒答應讓我以身相許。」
誰會答應你？！
「再多來幾次我衣服就沒了。」那可是我省吃儉用才買來的，可不能再浪費了。
「這沒問題！」他從包裡拿出了一張全黑的魔法小卡，「我有錢！」
「多有錢？」現在成年的人類誰沒有張魔法小卡？
「也沒多少。」他表情有些奇怪，我說不上來的奇怪，「全球富豪榜上第八十幾而已。」
……富豪？
那是有錢的代名詞吧？
「行吧，我答應你的以身相許了。」只要你帶著你的卡和你的錢，我不介意有你這個累贅。
「太好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登記？」
「？？」登記什麼？
「要在哪宴客？開幾桌比較好？你想請什麼人來都沒問題……不對，你那邊的可以接受人類嗎？還是分開辦？沒關係，我有錢，想辦幾場都可以。」他滔滔不絕的說著我聽不太懂的話。
這個人類，真的很不對勁！

04.

我搬家了，趁那個傢伙跟別人討論什麼宴客要辦幾桌時。
你說這叫逃跑？
不，這明明叫做戰略性迴避。
龍才不會逃跑！我們才不會害怕得逃跑！
而且我還懂什麼叫做大隱隱於市，就搬家到了附近的城市中，當一名普普通通的宅宅。
那個人類他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堂堂一隻龍會藏身在人類的大城市中，安安穩穩的當個人吧？
我真是太聰明了。
調整好鏡頭，我湊近麥克風開口：「各位晚安，今天要玩的是現在火紅的一款恐怖遊戲『Name』，那廢話不多說，我們現在就開始。」
身為一條龍，在以前的年代裡可以很簡單的生存下去，但現在沒有一技之長可活不下去。
我又討厭和人類交流，也不喜歡那些什麼彎彎繞繞，剛好那時遊戲實況主播正紅，我也喜歡玩電玩－－這大概是我唯一喜歡人類的地方了－－就結合一下，玩實況賺錢。
我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會炒熱氣氛和交流，開了遊戲就一口氣玩到結束，完全不管來看的人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人類什麼毛病，不理會他們反而蹦達的厲害。
『叮！』螢幕傳來了直播平台的打賞音效，將我沉靜去的注意力拉了一點出來。
「感謝『哇哇哇』打賞。」即便我再怎麼不想說話，但有錢賺的時候我也不會吝嗇說幾句，畢竟我還是要靠這些錢活下去。
遊戲進行到高潮時，遊戲音效突然被一連串的打賞聲給打斷，叮叮叮的聲音綿延不絕的響著。
……要不是因為我還得靠這些打賞賺錢，真想把那些會挑時間打賞的傢伙丟出去。
「感謝『親愛的』打賞、感謝『今晚不回家嗎』打賞、感謝『我買了滿漢全席』打賞……」
我越念越覺得奇怪，這些名字怎麼好像有點怪？
什麼我等你回家、別害羞、我不會對你怎樣、至少結婚前不會、場地我挑好了、喜歡什麼顏色的西裝等等。
「感謝……算了，今天就到這了，各位晚安。」看到最後那個刷滿了螢幕的『我是你以身相許的老公』打賞消息，我也不顧從來沒在遊戲結束前下播的習慣，連忙拔掉網路線。
那個人類……這些一定是那個超級不對勁的人類幹的！！

05.

我搬家了，又一次的。
沒辦法，那個人類太讓龍毛骨悚然了，我不得不繼續戰略性迴避他。
這一次我決定連直播都捨棄掉，這樣他就找不到我了吧？
嗯哼哼，我真是條機智的龍。
「……所以，你這條宅到世界末日都沒現身的龍現在來找我做什麼？」
「借住。」
「再見。」
眼前的精靈一邊微笑一邊迅速的關上門，好險我動作比他更快的卡住門：「烏啦啦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無義？！還是不是朋友了！」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朋友！我也不叫烏啦啦！」精靈氣到臉都紅了，「你滾！你給我滾！」
「別啊！就這次江湖救急一下！你要的那個寶石我賣你就是了！」不就是上次要我窩裡的那個寶石我沒賣嗎，需要這麼記仇？！說的最和平的種族呢？
「五成。」
開什麼玩笑！我願意賣就該偷笑了，還跟龍殺價？！你不如拔我逆麟算了！
但我也知道現在是我有求於人，咬著牙也要住進他家：「八成！」
「七成不然拉倒。」
「成交！」
「進來吧。」談妥價錢以後他就不再拉著門，側身讓我進去。
這傢伙分別就是一個掉進錢坑裡的地精！哪裡有一絲精靈的清新脫俗。
「我聽到你在罵我了。」
「你幻聽！」
罵咧咧的龍沒有發現，身後的精靈迅速掏出手機，在最大的交易平台上發布一則消息：『販賣龍的消息，七百萬，非誠勿擾。』
五分鐘不到，他便收到一封私訊，開頭便直接問他的帳戶。
「嗚啦啦你還在門口做什麼？」
精靈看見手機內傳來的收帳通知，心情很好的關上門：「就跟你說我不叫嗚啦啦！」

06.

因為精靈那句「躺在家裡看了就煩，去給我買瓶醬油回來。」所以就被趕出來跑腿……呸，是我想出來走走。
畢竟那個人類的關係，害我現在都不能玩遊戲，不能玩遊戲就不能直播，不能直播就不能賺錢，不能賺錢就不能買閃亮亮的東西裝飾……啊，想想就鬱卒！
鬱卒到眼前都出現了幻覺－－哪有可能在距離我三十公尺外的大路上出現一只黃金戒指。
……不，等等。
那個黃金戒指是真的出現在那。
據我所知，雖然這東西在龍族眼中除了好看、好躺、很能襯托我們的氣質以外沒什麼用，可在人類那可是需要很多小錢錢才能買到的。
所以應該不會有人隨便丟在那……吧？
左看看右瞧瞧，確定附近沒有人後我就撿了起來。
你說我要順手牽羊？不不不，這當然是要上交警察局了，現在可是法律至上的年代，要拿走也是等六個月後無人招領才可以。
我可是條守法的好龍。
美滋滋的把戒指收進懷中，然後，在五十公尺外，一條黃金項鍊大喇喇地掛在樹枝上。
……
……是把我當智障耍嗎？！
這麼明顯的陷阱誰看不出來？！
這一定是那個不對勁的人類想出來的蠢事！！

07.

『叮咚！』
「要你去買瓶醬油你是跑去北極買了嗎？都過了三個小……啊，你好。」一路碎碎念的精靈在看見門口站著的不是那個要被念的傢伙，馬上換了一副嘴臉。
來者沒頭沒尾的說：「他不見了。」
「……誰？」
「我老婆。」
「……」誰會知道你老婆是誰？
精靈在心中碎碎念著，但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你老婆是？」
「他明明收了我的黃金，可是卻跑了。」對方沒有回答他，精靈覺得眼前的人類簡直就是個神經病。
「我都照著你說的做了，可他還是跑了。」說老婆現在對他反感，所以他就躲在角落偷偷看；說老婆會喜歡黃金，所以他沿路撒了一堆，可沒想到老婆喜歡是喜歡，但拿完黃金一轉身就不見了，說好的哄好了就會高高興興地跟他回家登記結婚辦喜宴嘿嘿嘿生孩子呢？！
呦喔，原來眼前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人類。精靈感興趣的挑起眉，掛上營業用的笑容：「想知道？三百萬。」
他馬上掏出黑色的魔法小卡：「刷！」
精靈也馬上掏出刷卡機，接過、刷卡、出帳一氣呵成。
「現在事情都發生了，去想怎麼彌補都於事無補了，不如先把生米煮成熟飯，之後想怎樣關起門來你們可以慢慢來。」
人類聽著精靈隨口胡謅出來的話沉思，隨後一臉凝重地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那我現在該去哪找他？」
「五百萬。」
「刷！」
再次刷卡、出帳，精靈的笑容中多了點溫度：「這是顯示器，跟著紅點走就可以了，謝謝惠顧～」

08.

龍族的棲息地會因為自身的偏好而選擇不一樣的地方，所以在以前幾乎所有的地方都能找到龍，環境上的變化對我們而言完全不算一回事，只有我們喜不喜歡，沒有我們能不能躺的地方。
我自身比較喜歡森林，之前才會找座山挖個洞住著，但我也不排斥其他地方，有一陣子我還住在火山裡，因為那時我喜歡睡在溫暖一點的地方，後來被熱醒才換回山洞睡。
把自己攤成一個龍餅，我舒坦的呼了一口氣，形成一長串氣泡，爭先恐後地往上浮－－是的，我現在正在深海海底，並且正在偽裝成屍體。
……才不是逃避，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思考一下接下來要怎麼辦，可惜翻來覆去就是想不到有什麼好方法。
也許睡一覺就能想通了，也或許睡一覺起來事情就解決了，畢竟我打個瞌睡有可能就過了幾十年，或者是幾百年。
人類的年齡不過一百還是一百多，一覺起來那個人類應該就消失了吧？
至於遊戲什麼的，一百年後應該還會有吧？
就這麼辦！
開心地翻身找個了舒適的位置，我慢慢地醞釀睡意。
然後，我看見了那個人類。
在潛水艇中，開心的跟我揮著手的那個、不對勁的人類。
******
這個深度不是人類可以探索的吧？！
為什麼這個傢伙還跟過來了？！還有為什麼他知道我在這？！
他手上拿了一個板子，在上面寫下幾個字：『我來了♥』
不要在後面畫愛心！
我打算閉上眼睛當作沒看見，就聽到有個細微的聲響，就像是什麼東西彈出來時會有的聲音。
喔，他的船艙開始漏水了。
人類又動筆在板子上寫……哼，想必是要寫求我這個偉大的龍族出手救他了吧？我該開什麼條件呢？三噸黃金會不會太少？還是要五噸比較好？
『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財產都歸你。』
……蛤？
『沒有意外的話，那些錢可以養你一陣子。』水淹上來的速度很快，馬上就過了膝，但那個人類卻沒停下來，繼續寫著，『有意外……希望你不要嫌太少。』
為什麼不向我求救？！這個人類怎麼都不按理來？！
『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別用這種像是交代遺言的語氣寫字，快向我求救！
水漫過他腰際，我忍不住開口：「為何不求我救你？」
他正寫著什麼，聽到我這麼問以後停下筆，擦去後重新寫下：『我沒這個臉。』
現在知道自己沒臉了？！之前怎麼沒這個自覺？？
行吧，你就倔，我看你還能倔到什麼時候。
水淹到胸口，他高舉板子，以免水沾濕：『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死之前再摸摸你。』
我沒理會他，動也不動的看著水淹過他的脖子，看著他深吸一口氣、看著他掙扎、看他吐出最後一口氣，形成一小串往上浮的泡泡。
應該，死了吧？
以後就不會有人類來煩我了。
再也不會有了。
……
『噼啪！』

09.

躺在地上的人類發出了奇怪的聲音，接著張開了眼睛：「我死了嗎？這裡是……天堂？」
「……能先放手再說話嗎？」人類有句話叫做禍害一千年，這傢伙不會這麼早死的，而且就算死，我想死因也會是性騷擾龍族而被打死的。
誰能告訴我這種剛醒來就能精準的捏住我尾巴尖是什麼騷操作？說好的溺水虛弱呢？尾巴傳來的力道可不是這麼……6還捏！
「我還活著……還活著……」
「對，真可惜。」也不知道是我哪根神經抽了，還不等我想明白就把這個不對勁的人類給救上岸。
「是你救了我，我……」
「你已經不能以身相許了。」我煩躁地打斷他，同樣的招數不能對偉大的龍族使用兩次！這次我不會上當！
他坐起身來，一抹緋紅緩緩地爬上他蒼白的臉……等等，你臉紅什麼？
「我、我可以……等晚上嗎？」
什麼要等晚上？為什麼要等晚上？
「白日、白日宣什麼的，我、我還是有點那個。」
那個是哪個？等等，白日什麼？？
「當然如果你現在一定要，也、也沒關係……」他伸手解開衣服的上扣，速度快的不像剛溺水的人類。
「不用了，把你腦子裡的那些黃色廢料給我倒乾淨！」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沒給我金銀珠寶感謝我救他就算了，為什麼還想那什麼？
「沒關係的，我不介意先跳過婚禮。」人類露出亮晃晃的六塊腹肌，接著開始解皮帶。
「不需要！把褲子給我穿回去！」
我果然腦子抽了！為什麼會想救這個不對勁的人類？！

（完）